那條海岸邊的公路

時間回到 2000 年的 7 月 21 日.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來到美國的日子.

2000 年的 7 月, 過完了 26 歲生日, 我辭掉了工作, 帶著簡單的行李和一顆放逐的心, 到美國來冒險. 現在看起來, 當初的理由固然很好笑, 但這段旅程卻大大地改變了我的人生.

那是一個夏天的午後, 我在時差中醒來. 喔, 我住在 Panda 家, 那時他還在 USC 唸書. 因為他要上課, 沒辦法陪我, 就帶我到 LAX 附近的 National 去租車, 讓我可以有自己的行動能力. 我還記得我租了一輛 Chrysler Neon.

那時我帶著人生第一部自己買的 notebook: ThinkPad 240, 和 DeLorme 的 EarthMate GPS 接收器, 以及 Street Atlas 電子地圖. 那時還沒有 USB, GPS 接收器用 RS-232C 吐資料給電腦, 接收器裡裝四顆 AAA 的電池, 只能用十幾個小時.

離開 LAX 後, 我去了 Long Beach 的 Aqarium of the Pacific. 當兵前我還有在養海水魚和珊瑚, 因此那個水族館是我一直很想去的地方. 我還記得我在 Long Beach 的市區內找了一家肯德基吃午餐, 被美國人所習慣的食物份量給嚇到.

離開 Long Beach 後, 我看著地圖, 打算沿著海邊的公路往北走, 到 Santa Monica 去. 當初我覺得我走的應該是加州天字第一號公路 Pacific Coast Highway, 因為我聽說這條路就是沿著海岸線往北走的. 多年之後我才知道, Pacific Coast Highway 並沒有真的貼著海邊走, 它只是靠近海邊而已.

我記得我在 Long Beach 的港區, 經過了錯綜複雜的高架橋, 到了一個叫 San Pedro 的小地方. 那時的我第一次來到美國, 所有的東西對我來說都很新奇, 在這個旅遊手冊上絕不會出現的小鎮, 我依然拍了許多照片, 記下了當時的心情. 後來沿著海邊的公路北上, 經過一段真正依山傍海的路, 還有牌子寫著地層滑動小心駕駛之類, 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

多年之後, 我知道當初我走的那條公路不是 Pacific Coast Highway, 但我在地圖上怎麼樣都無法確認我到底走的是哪條路. 如果讓我重新走一次, 也許我會想起來, 但人生有很多地方, 去過一次以後你是可能不會有機會再去的. 那條海岸邊的公路就是如此.

我依然記得當初剛來美國時那種緊張, 新奇, 帶點害怕的稚嫩心情. 經過這許多年, 在世界各地的旅行, 我早已練就一身如蟑螂般在不同國家求生存的本領, 但我永遠會記得當初那種心情,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在國外的冒險.

每次從  LAX 到 Irvine 來來去去的路上, 其實已經離那段路很近, 但我就是沒有去重新把它找出來. 其實沒有什麼困難, 只是沒有特別想去這麼做而已. 但是想到以後也許沒有太多機會再來這裡, 我決定今天去 LAX 的路上, 繞一下去找找看.

這是 University Drive, 從這裡開始我的歸途. 多年以後我也會懷念這條路的, 我想.

我上了 I-405 往北. 我想從 Long Beach 開始重覆我的旅程. 天空很陰, 厚重的雲好像要壓下來一樣. 這是加州少見的天氣.

我在 Long Beach 離開了 I-405, 往海邊的方向走, 也就是, 往西走. 看到這個牌子的時候, 我心底深處的記憶被喚醒, 我確定我來過這個地方, 我走過這條路. 我知道八年前我看過這塊上面寫著 "Pier S, Pier T" 的牌子.

離開 Long Beach 港區的高架橋. 我越來越確信, 我要找的那條海岸邊的公路, 就在那山的後面.

就這樣, 我找到了這條路. 埋藏在記憶深處, 那條海岸邊的公路. 八年前, 那一趟冒險的開端.